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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兰花集团 2023-4-7 9:03:46 您是第 456 位读者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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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伯父病重的消息时，我正陪着母亲在北京住院，那是2022年年底，春节的脚步正越来越近。
已经好久没有伯父的消息，未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与伯父产生连接。伯父家来电“这段时间饭量渐减，精神大不如前”。
挂了电话，我的泪水在眼里打转。我心中的父辈正身强体壮，他们还是那些带着我去买好吃的、领着我四处玩耍的年轻人，我不能接受他们一个个正在走向衰老的事实。
伯父是家中长子，父亲排行老二。在父亲眼中，这位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兄长，很早入党，年龄不大便帮父母打理着家中大小事务。农业合作社时，曾担任生产队大队长，土地承包到户后，又担任过村上不少职务。
父亲兄弟姐妹五个，每人有着自己的境况。伯父适婚年龄高不成低不就没有遇上合适的对象，后来遇上带着三个孩子的伯母，一块生活。排行老四的大姑，找了个比她大许多端着铁饭碗的配偶，却未相伴到老，如今已儿孙环绕努力乐观地生活。排行最小的小姑自小身体孱弱，现在疾病缠身不能自理。父亲和母亲他们则随我四处奔走，从山西的最南边走到最北边，毫无怨言。
伯父和父亲模样酷似，都是瘦长的脸形，温善的面容。我也遗传了这个家族的面貌和气质特征。当父亲得知伯父的信息后，急匆匆回村上探望。还在住院的母亲，一再叮嘱父亲，要给大哥买些上好的礼物。在他们心里大哥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，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哥。
父亲刚进伯父院门，远远地便望着大哥在屋里坐着，他未能踏进屋内，因疫情被拦在屋外。父亲远远地望着比他大不了多少，模样酷似翻版、和他一母同胞的哥哥，不能走上前去。父亲提着礼物站在门口，他多想和大哥说说心里话。但是距离，那一米、两米、三米、五米的距离阻隔了他俩。父亲怔住了，呆呆地站着，看着这位经常批评教育他的兄长，是如此地近又是如此地远。他们是一棵大树上长出来的两个枝丫，他们在长平之战古战场这个名叫“长寿”的小村，先后降生、曾一块带着弟弟妹妹玩耍，又一块走过童年、少年、青年、中年又步入老年的这片土地上，竟然不能亲近。屋里与屋外，咫尺变天涯。
谁也不曾料到，那一刻的四目相望，成为伯父与父亲最后的告别，成为日后父亲再也挥之不去，想起来又老泪纵横的记忆。
两天后，伯父去世。
这一世的手足之缘，就定格在了那个异常寒冷的冬日里。听到伯父去世的消息时，父亲无法接受，一直温善的父亲厉声阻止我别再说话，便毫不犹豫地挂了我的电话。我能想象得出，父亲听到这个消息，会有多么的难过。
我走出病房，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首都大楼，几度哽咽。伯父走得如此匆忙，像一列疾驰而过的列车，他的亲人们还未回过神来，他已走得了无踪影。什么也没有留下，只留下无边的天际，和站台上伤心的人群。
我第一次感觉，死亡是如此地逼近。我也是那棵大树上的一片树叶，眼睁睁看着旁边的树枝在季节的深冬里枯萎，我却无能为力。我无法控制眼泪，面对窗外的车水马龙，想着伯父的音容相貌，体会着“生老病死“这四个字的份量。人活一世，无论贫富贵贱，老、病、死，谁又能躲得过呢？
犹记得爷爷那年去世，我还在上初二，爷爷盼望着我初中毕业考上一个好的学校，那年他得直肠癌倍受痛苦离世，未曾见到一年后的我离开家乡去外地求学。爷爷幼年丧母，又历经战乱、饥饿和贫穷，饱经人世冷暖。奶奶早他几年离世，他们共育七个子女，存活下来五个。
我是家中孙子辈第一个出生的孩子，小时白白胖胖，倍受这个大家族喜爱。伯父会在村里请张爱珍的剧团来唱戏时，领着我去吃剧团的大锅饭，我因此吃腻了肥肉，直到现在。小叔去外地时，也会给我买些新衣服穿。姑姑们得空便教我唱歌、跳舞，还给我扎各式各样好看的马尾巴。我在这个勤劳朴实又历经苦难的大家庭里，被爱包围着长大。
我无法解释生命的缘起缘灭，也无法释怀生命的无常，只知道我们这个小小的家族，和所有的普通家族一样，在这个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度上繁衍生息，生老病死。他们面容和善、勤劳朴实，他们所有的特质我也在传承。我是彼时的他们，他们是此时的我。我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。如同作家周涛在《老父还乡》这篇文章中写道的那样，“家族是社会中的一个细胞组织，但它和历史一样悠久。”我不知道我的远祖是什么样子，只知道三代以内，我的家族里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。在生命这棵大树上，他们是我的根。再向上回溯，我生命的源头是什么样子？只知道村外有一个规模宏大又很气派的先祖坟茔，他是做什么的？至今已少有人知。只知道家族这个小小的组织受整个社会肌体的影响，在悠久的人类成史长河中，这个小小的组织是那样的微不足道，但又是无数的这样的小组织构成了整个的人类。
时光匆匆，冬去春来，我已不是儿时那个被整个家族宠爱着的小女孩，已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四十多年，我的身后站着多少先祖？他们在中华民族这块悠久历史的土地上，都经历了什么了？生命是如此地顽强，一代又一代传承与延续。又是如此地脆弱不堪一击。我剩下的人生将如何度过？时光的河流湍急，两岸的人和风光，不断地显现又消失。生命的无常无法解释，唯有珍惜每一个晨夕，珍惜每一段因缘，让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得到净化和升华。
“落花径上巳，细雨带清明”2023年的清明节到了，爷爷奶奶坟前那棵树今年又长高许多，树上长出不少枝丫，那是另一个家族，另一个家族里的兄弟姐妹...... （ 史慧清 作者单位：朔州分公司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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