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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兰花集团 2019-2-18 8:40:45 您是第 565 位读者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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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走漫长而多梦的夜晚，我在微曦中倾听黎明，汽笛长鸣，车轮辚辚，伴以轻轻的颤动渐行渐远，沉入寂静的辽阔之中。
一双明亮而无邪的眼睛从黑暗中向我探来，对视一秒，倏忽闪过。彤彤，玩皮球；彤彤，吃糖；彤彤，抱小熊……老师亲切地呼唤，紧随彤彤来回折腾的脚步。
这不是梦里的一幕，而是我随特教老师送教上门的耳闻目睹。重度智障儿彤彤因生活不能自理无法入学，老师便送教上门，教他学习基本的生活技能，吃饭、穿衣、上厕所，一次次送教一次次无功而返。在彤彤脸上，我看不到学不会的懊恼；在老师眼里，我亦看不到教不会的沮丧。对彤彤的无意识，老师能做的就是和风细雨手把手的教授。
送教结束，彤彤的父亲以一副冷漠的姿态目送我们离去。生活，累弯了这个七尺汉子的腰身，也掏空了他回应这个世界的热情。他慵懒而疲惫地倚于门框，夕阳在他身后拖出条长长的影子。
每日里奔忙，像多动的彤彤，停不下匆匆的脚步，身心皆为俗世所累，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处所在，可以让时光停驻，让成长定格。在这里，老去的是容颜，不老的是心灵。七八岁、十几岁不等，青春的模样，幼童的心智。老师们的努力被孩子们的成长禁锢，每天都是新的开始，每天都在重现昨日，静等花开。
等待一株铁树开花，需要经历多么漫长的时光！
我的心莫名疼痛，像一把钝刀在胸口来回挫磨。“老师您好！”“阿姨您好！”一双双单纯的眼睛，一声声明亮的问候，还有一个个莽撞的拼尽全力的大大拥抱——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对美的感受，对爱的理解。
“孩子，多大了？”一句极为平常的问话，换来的要么是他们稍稍一怔之后如花的笑魇，要么是他们伸起手掌很用心地数给你，数一遍一个答案。
20多个老师，80多个学生，如果在普校，语数英、体舞美，再算上思想品德、自然历史，也严重超编。而在这里的老师，教授学生文化课在其次，重要的是让他们掌握独自生活的基本技能，洗脸刷牙、穿衣扣扣子、铺床叠被子、正确使用电吹风……这些健全人一看就会做的事，对于这里的孩子们来说，可能需要数月、一年、两年，甚至是在校期间的全部内容。这里的老师，不仅是老师，还是父母，一个老师平均带四个孩子。如果在家里，四个家长带一个这样的孩子也满脸愁容、无计可施。
孩子们在特校生活很快乐，吃得饱睡得好，从来不会顾忌被人歧视。他们各自生活在有限的自我认知里，没有多余的心眼思考别人。想睡就睡，上课时站着也能打香甜的呼噜；能吃就吃，一顿饭吃8个包子一大碗蛋汤，不会被人讥为“吃货”。聋哑人则在无声的世界里创造奇迹，十字绣、段段绣、推拿、按摩，各级残运会上捧回一枚枚金灿灿的奖章。
我无法将那些精美绝伦的工艺品和数以百计的奖牌奖杯，与这群心智不全或者身体残疾的孩子联系在一起，他们不懂得自己的“与众不同”，也不懂得“友谊第一，比赛第二”的体育精神，掂量不出奖杯的份量，更不懂得“艺术是人类的精神食粮”，他们只是在老师心手相传的谆谆教导下，在牛奶面包加鸡蛋的美食诱惑下，完成了我们健全人都很难完成的事情。
老师何其伟大，专注多么可贵！
特校里女老师居多，且漂亮者居多。她们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。眼波中流动的是被岁月淘滤过后的纯净之光、慈祥之光。长期生活在不正常的人群中，和一群不能正常交流的孩子们打交道，她们将自己修炼成为一尊普度众生的佛，以一颗慈悲之心播种爱和感恩。她们就像西西弗斯推巨石，每天都用尽全力却收获不到成就感，无缘享受其他老师桃李满天下的荣光。但她们依然恪守师道，教授孩子们知识技能，给予孩子们母亲般的温暖和关爱。
应邀为老师们的演讲比赛作评委。坐在教室里孩子们的板凳上，欣赏老师们微笑地站在三尺讲台声情并茂讲“感恩”故事。她们教育孩子们要学会爱父母爱亲人爱自己，感恩阳光感恩世界，感恩每一个为自己提供帮助的好心人。孩子们听不太懂，却会为每一位老师的精彩演讲送上最热烈的掌声，那一张张灿若明月的笑脸无声诉说着他们虔诚的心语：老师是温暖的大太阳，我们就是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。
老师，辛苦了！
茄子，耶！
阿姨再见，欢迎再来！
我分明听到花开的声音，在料峭的寒风中，在乍暖的阳光里，那么清晰，那么动听…… （王 俊 作者单位：望云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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